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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红卷
1
方樱桃选择做了代代孕母亲,这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事情。
在此之前,她家境虽然贫穷,起码衣食无忧,父母还因为她读书成绩好,硬是让两个弟弟辍学务农,以支持她继续读书。
她唯一受到的挫折是,恋爱了一年的学长先于她考上大学,就和她分手了。
失恋的伤并非不严重,毕竟她倾心地爱过,也为之失去了处女之身。好在,现在社会观念开放,她又一门心思要考个比学长更好的大学以报被甩之仇,这伤口便也渐渐结痂而痊愈了。
惊悉母亲尿血,才是方樱桃的世界完全颠覆的开始。因为这个家,一直是以母亲为支柱的,母亲若倒了,家便散了!
方樱桃急急忙忙向学校请了假,就去了医院。母亲被确诊为膀胱癌,且需要进省城医院做手术。医生说这病不是绝症,但一定要手术才可续命。
花光家里所有积蓄,母亲才在省城医院住了院,后续手术费完全没有着落。
情急之下,方樱桃跪坐在医院的大堂里,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:若得救母,以命相许。
她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,可保安不这么想,拖着拽着要赶她出去,说是扰乱了公共秩序。
她垂泪叩头,哭喊道:“保安哥哥,求求你,妈妈不做手术是不能活命的,我们农村人,又从哪里拿得出这样的巨款!”
场面闹大了,围聚的人越来越多,但大多数人是不相信她的,有人甚至支持保安驱赶她,说她有手有脚也坐在这里行骗。
正在这时,人群里走出一个男人,他三十出头,五官俊朗,其不凡的气度所带来的威仪,让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“你母亲的病需要多少钱?”他轻轻问。
方樱桃看见救命的人出现,不管不顾就扑了上去,“先生,好心的先生,我妈妈需要五万块钱手术费,我不是白要你的,等妈妈手术后,我去打工,或者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——我会把钱还给你的!”
那人的目光往人群中一转之后,说道:“大家都散了吧,这女孩的钱我来出。”
母亲的手术顺利完成,轮到方樱桃兑现自己的承诺了。方樱桃循着男人给的地址,找到了他的家。
2
男人姓祁名耀辉,是某集团公司老总,住花园别墅,家里停着两辆豪车。
被佣人带进别墅,方樱桃的心忐忑不安。她身上揣着一张手写借条:“钱我一定会还的,您的恩情我会铭记一生。”这与她当初承诺的“以命相许”还是差别挺大的。
她没想到,祁耀辉只摇了摇手,说:“不必放在心上,我不差这个钱。当时是觉得做点善事,总有好报。”
他脸上挂着温雅的微笑,与医院替她解围时一模一样,只是从这微笑里,方樱桃却感觉出了一种疲惫和无奈。
后来,是祁耀辉的老婆把正走出门的方樱桃给截住的,她说:“小姑娘,你若真心要报恩的话,我倒有个机会给你。”
原来,祁耀辉碰上方樱桃那天,是陪着老婆去医院做检查。两个人曾经想做“丁克”一族,生意发达后,又觉得后继无人颇有遗憾,所以又打算生个一男半女。却不想检查出来,他老婆是先天子宫发育不全。
唯一可行的方法,就是找代代孕母亲。可两夫妻看了很多个代代孕母亲,都不满意,要么嫌其老,要么年轻的又觉得不是正经人,怕她脏。没想到碰上方樱桃这事,祁耀辉的老婆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。
不过,祁耀辉的老婆知道这事太大,不敢乱来,只是努力说服她:“你若肯做代代孕母亲的话,那五万不用还,我还另出十万块钱给你。这代代孕生孩子的期间,也不用你花一分钱,操一份心。当然,绝不能给外人知道,你就吃住在我们家,去医院检查都是VIP通道。”
方樱桃是从母亲生病一事感受到世态炎凉的,听说能有这么多收入,她心动了。
母亲术后肯定还需要营养,农田少了作手,家境只会越发困难,自己的书肯定也是读不了了——她一直在想要打份什么工,能挣出这些家用。现在,她只需花一年时间,就能解决所有问题。
她想了一会儿,对祁总老婆说:“我答应。”
3
做代代孕母亲这一年,她过的是前所未有的好日子,吃穿用住怎么舒适怎么来,还学会了城里人那一套胎教方法和代孕妇体操。
也许是大家的重心都放在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,连带她也莫名其妙就生出了一颗母亲的心。代孕期到后来,根本不要别人提醒,她会对身体的任何一种反应都十分敏感,善怒哀乐全系于这个孩子身上。
生孩子时,因为是头生子,婴儿迟迟不入盆,折腾得方樱桃疼了两天三夜,还因撕裂缝了好几针。但当这个漂亮女孩生出来时,她竟然觉得所有的苦都变成了幸福。与之相反的是,孩子的亲妈,只远远地隔着保姆瞥孩子一眼,脸上没有一丝儿做母亲的喜悦。
祁耀辉为孩子取名“媚儿”,希望她生得千娇百媚,一生得人爱宠。月子里方樱桃抱着媚儿,最欢喜她小脑袋瓜往自己胸前扎,寻找奶头后又拼了命吸吮的样子。
可是只过了半个月,媚儿的亲妈就断了她的乳,而用进口洋奶粉来替代。方樱桃捂着流着奶水的乳房悄悄哭泣,她的心空落落的,像被人剜走了一块肉般。
出月后她要离开了,祁耀辉不仅支付了十万块代代孕费,又多付了三万,让她回家做个小生意。临行前她抱着媚儿看了好久,一想到她亲妈对她的那种漠然,就为之担忧。将媚儿递还给祁耀辉时,她忍不住低声嘱咐:“你们可要好好待她。”
没人听到她这句话。真听到,也会觉得好笑的,她知道。
她是一边哭一边走的,她舍不得她尽心代孕育的这个孩子。十月怀胎,一朝分娩,她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一切,只除了她不是源于自己的血肉。
4
方樱桃对家人说是在城里打工挣钱还债,何况她一直深居简出,未曾让人看见过她大腹便便的样子,所以回村后并未受到非议。
父母亲忙着为她张罗一门好亲事,她却不愿意,用自己挣的钱开了一家卖日用品的小商店,守着店子聊以度日。
但她心里惦记着媚儿,白天黑夜都惦记着。她也老梦见媚儿,不知为何,在梦里,媚儿总是扬着一张小白脸冲她哇哇哭。梦醒后,她的心酸酸的,每每要哭一场才觉得好受些。
一年过后,方樱桃终于熬不住了,她把店子交给了弟弟,自己又回了城。她对父母的说辞是:“总觉得没法待在乡下,还是城市里适合我。”
她在祁耀辉所在的公司附近,应聘了一家物业公司当保洁员。如她所愿,祁耀辉的龙飞公司就是他们物业公司的客户,她每每在龙飞公司外走廊做清洁,都希望碰到祁耀辉。
再见到祁耀辉的那个场面,实在让方樱桃伤感。那个曾经气宇轩昂的年轻老板,如今蓬头垢面,被员工追着讨要薪水。他低着头对员工解释:“公司并没有破产,只是暂时地资金周转困难,给我一点时间,我一分钱都不会少大家的。”
方樱桃躲在人后看着这一幕,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。不过一年光景,他何至于此种境况?
方樱桃偷偷向人打听,才知道祁耀辉是被合伙人摆了一道,合伙人卷款逃跑,还顺带拐跑了他的老婆。
“那媚儿呢?”方樱桃张了张嘴,咽下了这句话。但她的直觉告诉她,媚儿肯定没和她妈妈一起走。
方樱桃去过原来的别墅,只可惜庭院荒芜,大门紧锁,完全是弃园之景。
方樱桃只能按捺住心情,寻找机会接近祁耀辉。
有一天,方樱桃正在龙飞公司外走廊做清洁,龙飞的办公室门开了,一个保姆牵着一个小女孩走出来。保姆顾自打着电话,小女孩走路尚不稳,扑通一下跌倒在地。
保姆拎着小女孩脖子上的衣领,就将她提拉起来,边骂她:“走不稳就别走,你老子几个月没发薪了,我不把你丢下就对得起你了。”
女孩子鼻涕哗啦的,伸着稀脏的手,瘪了瘪嘴,“抱……抱。”
方樱桃走上前,将女孩抱起来细看,那与祁耀辉一模一样的眉眼,令方樱桃又是喜又是恼。喜的是这孩子会走路了,恼的是,她这样被人欺负,做父母的也不能保护她。
方樱桃逗着媚儿,冲保姆说:“好漂亮的女孩子。”
“漂亮有什么用?”保姆一撇嘴,“爹不管娘不要的。”
保姆伸手要抱女孩,她居然缩在方樱桃怀里,死活不肯出来。
方樱桃见保姆一脸不高兴,就讨好道:“要不我陪她玩玩,你休息一下?”
保姆想了想,指着龙飞公司的玻璃门,“是他家的,等她爸回来你给他,我正好丢不下手。钱又没有,我也不能白干,一家老小要养活。”
保姆说着话就走了。
方樱桃见保姆走了,忙用衣袖为媚儿擦净脸上的鼻涕和眼泪,柔声道:“这小可怜样,心疼死人了。”
她亲了媚儿一口,又问:“媚儿,还记不记得阿姨?你可是阿姨的心肝宝贝儿。”
祁媚儿长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,一眨不眨看着方樱桃,看着看着就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脖子。方樱桃边流着泪,边喃喃道:“媚儿还记得阿姨啊。媚儿好乖。”
方樱桃抱媚儿去楼下超市买了酸奶,回到龙飞公司门口,正见祁耀辉慌里慌张在喊:“媚儿——祁媚儿——”
“爸爸,我在这里呢。”方樱桃学着小孩子的声音,举着媚儿的手向祁耀辉摇了一摇。祁耀辉冲到她俩面前,一把将媚儿抢了过去。
“我是方樱桃,祁总不认识我了吗?”方樱桃连忙说。
祁耀辉看了看方樱桃,眉头微蹙,不过那眼神儿是明白过来了,“咦,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我在这家物业公司上班。”方樱桃指着身上穿的蓝色工作服,解释,“刚才保姆说她走了,媚儿没人带怎么办?”
祁耀辉没有说话,脸上是深深的疲惫之色。
方樱桃心软了,开口道:“我来吧,我来当媚儿的保姆。我手上还有些钱,也不用你管,只要有给我住的地方就行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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